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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金南俊>

他對食物不挑,唯獨熱愛草莓的熱忱在我們同居至今都未減少半分,於是我挑了幾盒顏色,新鮮品質上佳,很符合這位草莓狂熱者

此刻他的臉色卻不怎麼好,我猜是剛才那些話重得深植入心了。

「去挑些你喜歡吃的吧」我輕推了推他

「哥,我想回家。」他低頭看著自己扭捏而攪在一起的手指,神態恍惚。

「泰亨,他們知道你身邊有我,不會沒頭沒腦就接近你的」我嘗試鼓舞他已經墜落好幾米的心

有時,我們就是得去接受恐懼的事物,哪怕上一秒才剛開始害怕,下一刻就得學會奮鬥了。

剛踏進殺手界時有個經驗老到的前輩對我說:即使你看到詭異的小丑在對你微笑打招呼,千萬不要掉以輕心的同時,也記得在背後他看不見的位置預備好一個兇器,以防他衝過來拿斧頭砍你。

也是正當的自我防衛。

只是當人面對恐懼,他會嚇得跌在地上,唯一準備好的方式就只有逃跑。泰亨就是那其中一個,但他得慢慢學會對抗,否則只會懦弱一輩子。

我不要一個懦弱的孩子,他應該是柔弱、受人保護,而又別緻的。標準不高,就是有點奢望。

「哦...」他輕輕應了聲,徹頭徹尾都跟在我身後,眼神躊躇不定,我讓他挑比較好的菜他也只是瞄幾眼,卻很快就又陷入自己無盡的恐慌裡了。

這個節骨眼上,我不能對他有半點非分之想。一旦禁不住一直以來壓抑在心底的情慾,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會隨之瓦解。那並不是我的終極目的。

我要他漸漸也愛上我,不能強逼。

「你去幫我拿架子上那個果醬罐」我雙手各抓著蔬菜和水果,一時騰不出來

「草莓還是...」

「拿你喜歡的。」我直截了當說

「好。」他墊起腳,拿了個藍莓口味的。使我內心悄悄讚嘆一下。不錯,新嘗試。

「放進籃子裡,該去結帳了。」

購物完,將一大堆我隨意挑選的食品都塞進後座,於沉默的氣氛中車子緩緩駛回家。

在家門口停好車,熄掉引擎。我轉頭看他沒動作,也不說話,側臉在皎潔的月光照映下活像被雕刻出來的,栩栩如生的臉龐越看越不可思議,不禁令我歎為觀止。

被他深深吸引住,我一時欣賞得入神,而他早一步先開口了:「哥,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工作是什麼?」

他凝聚的眼神無疑是非常帶感的,在我看來,他擁有的美就好比精緻的混血兒那樣立體、不真實

「怎麼突然提這個。」

我並不希望被他問出個所以然。

可他堅持的態度令我感到有些疑慮,「哥是怕我不再靠近你了嗎。」

被揭露心思的感覺不是很好。

我以為自己很能隱瞞,不過再怎麼樣都總比說謊來得好吧:「怎麼會這麼想呢,泰亨。」

但當下我是寧可謊話連篇,也不願意從他口中聽到那個詞:「南俊哥是殺手吧,殺了人就可以拿報酬的那種?」

這句話從眼前的人嘴裡說出,我足足愣了起碼有十幾秒,當下腦袋是比第一次殺人還空白的。

我想我呆滯的表情浮現出的情緒是受挫的,洩了氣的氣球般,深藏不漏的秘密被翻出了。

還自以為,瞞的很好。

他則是一直都很淡定地看著我,不為所動。

「哥,我真的不介意這事,甚至…可以接受的。你有時候早出晚歸,我才害怕你再也不回來了。」

我頹然垂下頭,沉默著,不願看他的眼。

有時和泰亨一起走在街上時,身邊路過的人漂了他一眼,回過頭都和一旁朋友低聲說,泰亨的眼睛彷彿蘊含了無數的張力,在瞳孔裡無限循環、縮張。後來我也頓住,恍神中自己想了一下,然後轉過頭去看泰亨,他並沒有注意到我目光灼熱的視線,而是悠閒地看著街景,我仔細端詳著他的輪廓、神韻、氣質,我發現我是無比的愛他,說不上來完整的原因,但不是有人說過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嗎,雖然聽起來又俗又老套,但對理智的人而言情商下降是極為可能的事,並且還是面對一個如此無暇的人。那刻我即意識到,真實感情是難能可貴的。

他叫金泰亨,我想我愛他。

 

 

<金泰亨>

在我看來,每個人的秘密都是機密,有著不可告人的隱密性,無論你是他多麼親密的好友,甚至超越家人,他都會有見不得人的心事說不出口,原因可以有很多種,多半是不想傷害別人又或純粹是想保護自身。

他很震驚,面對著我幾乎是啞口無言,半天吐不出一句話。

「對我很失望嗎?就算沒有,我也對自己很抱歉。你不該知道這種事。」

我垂下眼眸,語氣中有著不容許被忽視的意味:「哥還當我是成長階段的小孩嗎,我已經上大學了,會寫論文寫報告研究主題,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脆弱。」我急著和他辯個甚麼,但他出乎意料地默然,如何也不抬頭看看我,這使我更加不知如何是好。

雨刷停了,玻璃被朦朧的雨水打個正著,車外什麼景物都看不見。

我試著溝通,看他究竟要不採理我多久:「南俊哥,謝謝你那時候願意接納我,還這麼照顧我,我們相處在同個屋簷下有一段時間,你別問我怎麼知道這事,我不想要我們關係鬧僵。」

我一度怕他就這麼沉靜下去,然後猝然拿著傘打開車門離去,讓我既得不到回應也無法心安理得入睡。

況且某些情況下沉默反而更傷人。

幸好,因為他是金南俊,我犯不著擔心這種尷尬的事。

「你真的不介意?」他總算抬起頭了,那雙眼沒有絲毫波動,倒也不算死寂,只是隱約中似乎又多出了什麼東西。

我肯定地朝他點頭:「嗯,職業不分貴賤,哥即使真是那種工作,我也不會覺得困擾。」

他猶疑了一下,揣測著這段語句,很嚴肅的樣子。

最後他下了個定論:「那就暫時這樣吧,你先撐著傘到門口那,我拿後座的東西。」

「好。」我轉過身去跩後座地板上未乾的傘,稍微打開一個縫隙後,趕緊撐開傘的保護面擋住從天而來、爆炸般的豪大雨,晨間新聞可沒說今天的雨量會這麼誇張。直到我們算是半乾地成功進到家裡,打開電視後才發現連續一個多月都會維持著這種氣象了,我轉頭問他:「下雨天要工作不是會更麻煩嗎?」瞄準啊找目標啊之類的,一旦當天下雨,肯定會很煩躁的吧,他卻嘴角上揚,表情溫柔地看著電視,再看向我:「不必擔心,我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來應付濕滑的雨天,去把袋子裡的東西都擺進冰箱裡,澡先給你洗。」他慢條斯理地脫下已經濕了一半的外套,而我盯著電視應了聲。

我們都算是沉著冷靜的人,理性大於感性,大概吧。但是教授總說我感性又大於理性,我多麼希望能夠成為像南俊哥如此條理分明的人。

當我整理好冰箱裡的種種食物蔬果和罐頭、幾瓶淡酒時,搞得雙手彷如凍了一整年一樣顫抖不已,外面的雨水還比較溫暖,我真想衝出去淋一下。

「去洗澡吧。」他提醒我,然後關上電視,走到室外的陽台站著,一動不動,雕像似地豎立在那。他身形的比例好,腳長身體也長,即使沒穿鞋墊一下,那身高也足以俯視到所有人的頭頂,想來就覺得有趣。

洗完澡我肩膀掛著毛巾出來,發現那尊雕像還豎在風吹雨打的外頭,我便自然而然地打開落地窗伸腳跨出去,他什麼也沒做,就只是站著,觀望灰濛濛的一片景色,他見我頭髮還沒乾,眉宇沒忍住又在頃刻間擰了起來。

金泰亨:「哥,你對同性戀議題清楚嗎,最近課堂上我們教授有提及一些,連新聞時事也在報,我們國家若無法通過…」但看他緊皺的眉心後,這一句很快又沒下文了,我的音量漸趨小聲

「你覺得,我會因這種事動搖嗎,既然你都清楚紙條上的意思,又何必來試探我。」

大概是想清楚了,他直言不諱,目光落在遠方,心卻宛如停頓在我耳邊那樣直白。

也對,都殺過人了又怎麼會在乎法律的約束,這麼解釋應該很合理吧。

「快點擦乾,免得感冒。」不冷不熱的口氣,聲音從容而悅耳。我側過去看他臉頰上浮現淺淺的酒窩,看上去很幸福的樣子。

他看我動作溫吞,嘆了口氣,轉過身來拿過的毛巾,在我頭頂上揉來覆去,我感覺到他的力道在髮間遊走,那雙手細心的散著魅力,我不由得懷疑自己何時這麼會觀察別人細微的一舉一動了。

雨量毫無減緩趨勢,陽台外的聲音有如炮竹般,浮誇點就是震耳欲聾的程度,但此刻我就只聽得見他在耳畔邊摩娑的低語:「如果明文規定同性戀違法,我會毫不猶豫在一個沒有任何歧視意味的國家買下一棟房子,然後用盡最快速度帶你搬離這裡。」

如果照顧我是你愛的表現,那麼我也想以愛來回饋。

畢竟只有你這樣的理性,才能夠給予我這樣的感性聖天一般的榜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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