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金南俊>

我並不覺得,殺人是件壞事。

是因為我正在做這工作而不希望有人詆毀它嗎?

那大可這麼猜測,我不介意的。

殺人很有趣。剛開始握刀時我顫抖得不能自己。不過當時間久了,分派的任務也愈發刺激時,我遂漸入佳境。

 

有時看著同事殺人,有時看見別人自殺,當然,我不會阻止他然後幫忙打1-800-273-8255,那樣我還守著什麼職業道德?

殺手,顧名思義就是拿錢辦事,僅此。

後來,我也習慣看別人拿刀打算自我了結了。

 

只是唯一不能忍受看著那個人有恃無恐地尋死。

望進他眼眸中那因我而起的一絲曙光,我就盡可能催眠著自己:不准再多管閒事了。

可是他很需要我的樣子。

金泰亨,一個剛成年、還不太會飲酒,所以酒量不太好的孩子。

 

把他接來家裡照顧是我畢生做過最正確的決定,否則我再也見不到這孩子了。

「泰亨,你不覺得你生病了嗎。」我輕聲試探著他

他垂著腦袋,搖搖頭,看樣子仍很難受。我確實做錯了,不該在泰亨最萎靡不振的時候放幾瓶香檳在冰箱裏頭。

 

孩子餓了,自然知道該往哪先翻最有機會找到食物。

不過,那可是酒精濃度不達7%的香檳!

辦完事回到家見醉得倒在地上的孩子,我無奈失笑,抱起他時無意間瞥見微醺的臉透著紅,甜甜的酒香自他輕巧的呼吸聲中飄出,我趁著他無意識時輕啄他的臉頰一下,將人帶上床,這才拖著一身沉重去弄醒酒藥

 

父母因巨大事故相繼過世,身邊無依無靠也就算了,在學校居然因為老師看他不順眼而指使同學欺負他,我當下得知時氣得想拿刀衝去學校理論

後來忍住了,在他給我說起我們在大雨中相遇那天的故事後。

 

他是個好孩子,書也讀得很認真,從來不對自己鬆懈。許是因為再沒有家人的愛於背後支持,因而不得不堅強起來。

這點我覺得挺好,唯獨願不屈不撓的他別走上和我一樣的路。

雖然高薪,卻也能毀一生。

我不正常,我自己知道。看到大量的鮮血也無感,心中只有酬勞,和殺。就兩個字。

 

「哥…對不起…」是想說藉酒消愁這回事?少來了,才剛成年,是能鬱悶到哪去

我無關緊要看著他:「生病了,就要看醫生。」

「我不想看…」他把棉被拉上遮至眼睛的高度,我也沒制止他悶住自己

「泰亨,18歲已經不是可以說任性就任性的時期了。」我語重心長道

「我都不知道,哥每天早出晚歸是去做什麼」

「工作很忙的。今年要考大學了,都不緊張嗎?」我委婉地轉個話題,不希望被他問出底

他又把棉被拉下來,臉面潮紅,顯然是悶到了:「還好,哥很聰明,都會教我。」

「那也要多加練習,今天太晚了,明天再看吧。」我揉了揉他柔軟的淺色捲髮

我起身手托空杯子,離去之際,身後的他主動提議:「哥今天可以陪我睡嗎?」

「抱歉,泰亨,可是我明天很早要起床工作,會吵醒你的。」我靜靜關上門,其實很想在他露出失落的表情後對他說,當然可以,剛才的理由是騙你的,我明天休假。

不過很不湊巧,明天有大任務要辦,實在抽不出時間在中午回來照看他。

睡前,我留了些午餐費在餐桌上。

 

 

<金泰亨>

他一直不肯告訴我工作內容,嗯,也是。

一個殺手不會坦白告訴你他賺了這麼多錢的背後工作其實是殺人。

說完肯定讓在場的人啞口無言、聞言色變,那著實尷尬。

不久之前不經意得知真相時,我很訝異,但不用完整的一天就從驚訝中醒過來了。我清楚,也明白。無論他是否藉由做那樣的事來掙錢,他依然是我心中美好的樣子。

世上沒有善惡之分,從一位偶遇的藝術家那了解到的想法。當下我是認同的。

我覺得南俊哥好,對我很好,似乎太好了。

他不是善,作為一個對金泰亨好的人;他不是惡,作為一名無謂的殺手。

 

當我喚哥時,他便會笑出兩個酒窩,很幸福的樣子。

是啊,我能回報給他的,目前也只有這些了

直至今天早上為止,我都不是很明白他一直以來對我好的緣由,當我發現墊在鈔票下的便條紙後才知道,原來是始於愛。

是的,即使殺了人,也渴望擁有愛。

我此刻更加感謝那位富有哲理的藝術家了,因為他對這個世界理性的同時,也附帶感性的態度。

如果我能力可及,大學想考個藝術系。

以及報答南俊哥。

 

 

<金南俊>

有時會想,我是否過於自私?

在試著愛我自己的同時,會經常憶起那個初夜,殺人的第一次,還是晚上。

那個業務員原本已經準備好要在頂樓自殺,抱持著決死的心,哪怕他自縊的理由可能只是工作壓力太大;當下的我是蠻敬佩的。但把一個人想要自我了斷的權利都剝奪走,是不是太過分了?

那時內心很是掙扎,遠處狙擊槍已瞄準好的我遲遲不肯動手,直到我的第一位委託人打來。

還換他來教我怎麼撫平情緒再穩定地扣板機了,現在回想起來確實,那時的我懦弱的不得了。

“你還算是個殺手嗎?幹這行的,沒有理由不殺人,沒有給予誰回頭草的權利。錢匯過去,你照辦,這就是規則,懂?”

所以,初夜後的我彷彿甦醒似的,也彷若,我天生就是走這條不歸路的料。

少和委託者講什麼大道理勸他三思,做就是了。想太多也可能吃虧。

 

「哥,你..回來啦。」進門脫雨衣時,我注意到他不經意迴避的眼神

我隨口道:「看新聞了嗎,這幾天連逢大雨,少外出為上策,哥擔心你被風吹走。」,將溼透的雨衣晾在風雨打不進的陽台,穿上室內拖,一派輕鬆打開電視

他跟在身後,睫毛垂著,很是討人喜愛,就和我們剛見面時一模一樣的青澀,不過順帶一提,”青澀”也只是他氣質的代名詞,那張過分出色的臉就不知道使我陷在美好初戀裡幾百回了

「我這幾日也不會出門,學校有通知說這幾天課都暫時放掉,之後再補回來。那個,哥吃晚餐了嗎?」他總算抬起頭正視我,發現我並沒有在看新聞台而是凝視他的臉時,他又趕緊低下頭

還是太緊湊了嗎?,我的愛是可以慢慢來的啊泰亨。

「還沒。你呢?」我放下手邊冰涼的遙控器

「只吃了點零食,冰箱變得有點空。」,噢,該死的,對,上禮拜太忙忘了要補貨,這孩子居然也忙到沒有提醒我?

我朝一旁的精緻水果擺盤嘆口氣:「收拾好東西上車,今天外食吧。」

「抱歉…哥,最近學校開始進行模擬考,我讀到忘了提…」,不忍看他委屈的樣子,我不疾不徐打斷:「沒關係,等會吃完飯再去超市,去車上吧。」

 

<金泰亨>

同樣的姓氏,我們卻截然不同。

我不明白他想給出的愛,是屬於哪一種。分明紙條上只寫了:”我想好好照顧你,把它當作愛也可以。”,那麼是否出於一種善心又或不想讓我覺得有負擔的義務?

愛?,雨天的車上,啪搭啪搭,雨水重力加速度降落在車頂上的響亮聲音。

我想對身旁的他說些什麼,比如愛,比如鈔票下紙條的用意,比如不想讓我擔心,可是卻是披著殺手這樣的身分,那確實令我不知所措,他們殺手界應該也有套明文規定,好比,不可以愛上同性?

一路沉默不語,雨聲和玻璃上的雨刷成功掩蓋了彼此的想法,我也沒有開口問他晚餐吃什麼。只看著他從市中心這端一路開到那端。繞了好幾個紅綠燈,總算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店家。我站在門口等他停好車。那是家不算知名的拉麵店

料倒豐盛。以遞出菜單就十分迅速送上拉麵來看,品質也算不錯。

「餓很久了?」,他遞給我一雙筷子,笑了笑。

「還好,習慣等你回來才開動。」我夾起熱呼呼的麵條吸了一口,回道。

清爽,是我對這家店的第一印象。

 

我抬起頭,正對上他的笑而不語。

我又迅速把頭低回去。

 

沒想到,他竟先主動提起了,許是我的反應過於明顯:「我留那段話給你並不是想讓你有負擔,只是覺得,我應該好好談談我們現在的關係。」

我不曉得這有什麼好談的,當然,我才剛18歲,人生閱歷不足以豐富到瞭解”談”的重要性,我只知道當老師說要找你談談時,內心那份忐忑不安的恐懼總是在他尚未開口前就存在。

「…」我放下餐具,雙臂靠在有暖氣的桌子上,靜靜等著他將話接下去

「我是在保護你,或許以一種監護人的身分,同時也對你產生感情,因此有想保護你的念頭。泰亨,你有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對你心懷不軌?」

我愣了愣,往一旁掃視一輪,有些座位面對我的客人都快速低下頭,但那也…掩飾不了我發現他們正在盯著我看的事實

頓時覺得反胃。我不喜歡被當成焦點那種瞬間受矚目的異樣感受。

他再接著道時,我突然不希望他繼續開口了,「我不奢望你理解我的私心,但不要將我想保護你的這份心意和那些人混為一談。」他看著我,語氣溫柔的讓人喘不過氣,我猝然低下頭,裝作沒看到玻璃後廚房的幾位大廚都轉頭盯著我。南俊哥說的沒錯,他們的眼神…稱不上善意,那是種病態的注視。

恕我直言,但…那眼神和戀童癖的人簡直毫無區別,我都開始懷疑是自己體內的賀爾蒙在暗中作祟,考慮著是否該去就診一下了,可是無論如何,我的賀爾蒙再旺盛也不該吸引到一堆男性吧…。

接下來,我們都沒再交談,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餐,然後快步回到車上。

 

面對如此令人心驚的情況,我居然沒有央求南俊哥讓我待在車裡等到他購物完,或者至少等到我心情平復,車子就這麼直直駛進停車場內。

再者,我也不好說什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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